第47章 夜不归宿

　　看来旧社会还是有麻烦地方的。
　　
　　纪淑云心想，若是之前，她直接一个举报电话，城管马上就会赶来抄家，根本用不着自己动手。
　　
　　这年头有工商局吗？
　　
　　她想了半晌，最后决定智取，也不管摊前疯抢的人们，一把拽住了老板。
　　
　　那是个壮汉子，面相倒是憨厚，可眼里写满了精明。
　　
　　他方才就看纪淑云不对劲，现在又回来，只怕是没有好事，干脆挥手：
　　
　　“干嘛呢，去去去，别耽误我做生意。”
　　
　　“老板，借一步说话。”
　　
　　纪淑云愁了一眼他的车斗，都卖了大半了，全是切片，倒是有一些西洋参片混在其中。
　　
　　看来老板也不傻，桔梗的切片和西洋参片相差无几，就算被发现了也有说辞。
　　
　　老板忙着收钱，怎么肯走开，纪淑云发了狠，低声威胁：
　　
　　“不走，我就掀了你的摊子说你卖假药！”
　　
　　他本来就心中有鬼，如此一来哪里还敢无视纪淑云，为难地看了一眼火热的摊子，仿佛下定了不得了的决心一样，领着纪淑云走到一旁空地。
　　
　　“小姑娘，说吧，你要多少钱。”
　　
　　得，以为她讹上了。
　　
　　纪淑云不想和他废话，干脆的摆手：
　　
　　“我是想……”
　　
　　“五百块？！你狮子大开口啊，这一车我都挣不了五百！”
　　
　　什么和什么啊。
　　
　　纪淑云望着自己的手，不过就是手指张开了一些，就被人误解成五百块了。
　　
　　她紧皱着眉头看老板哭诉自己上有老下有小，也是有苦衷的。
　　
　　“别扯了，有孝敬老人的孝心你干这买卖？”纪淑云指了指那头还在等着老板过来结账的老年人们，“他们难道就不是别人的父母了？”
　　
　　恩，站在道德制高点的感觉真不错。
　　
　　许是老板还没有天良丧尽，竟有些汗颜。
　　
　　纪淑云只说：“我不是来问你要钱的，桔梗也是药材，你卖它应该卖的价格，别挂羊头卖狗肉。”
　　
　　“小姑娘，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桔梗哪有人买，再说了，我也是为了生活，如果他们不贪小便宜，也没我的事儿啊对不对。”
　　
　　受害者有罪论倒是玩的挺溜。
　　
　　纪淑云看着还在为自己找补的老板，眼前一花，从前的事一一浮现眼前。
　　
　　她正色道：“西洋参就是西洋参，桔梗就是桔梗，要么你自己走，要么你和大伙解释降价，你可知道有多少人拿着你这药材以为是什么仙丹，病了也不看看医生就吃这个。”
　　
　　“哪有这么蠢的人。”老板嘀咕。
　　
　　蠢吗？
　　
　　或许吧。
　　
　　纪淑云挽起袖子，就要上前告诉群众真相，最后被老板拼命拦下，他见纪淑云来真的，便低声威胁：
　　
　　“你信不信，明天就让你在城里待不下去！”
　　
　　“随你。”
　　
　　她将东西一放，大声吆喝：“大爷大妈，你们别买了！”
　　
　　老板急眼，恨不得捂住纪淑云的嘴。
　　
　　“姑奶奶，别喊别喊，我自己去说，自己去说还不成吗！”
　　
　　怎么碰上这么一个活菩萨，软硬不吃。
　　
　　老板只有认命的去告罪，但为了保住名声，他只说家中有急事，开着三轮车跑了。
　　
　　纪淑云叹了口气，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或许明天，或许后天，这人就会换一个地方继续卖桔梗。
　　
　　下次他还会换一种东西，依旧是包装成高价药材卖。
　　
　　可贪便宜的大爷大妈们有什么错呢？他们省吃俭用了一辈子，苦了自己，到头来被人骗了还要担一个活该的罪名吗？
　　
　　比蠢更要命的，是穷。
　　
　　纪淑云亲眼见过因为没钱而放弃治疗的病人，也见过根本不敢踏入医院的家庭。
　　
　　想象中的穷苦根本不足以和现实对比。
　　
　　他们中许多人也在地摊上买过所谓的“神药”，满怀着希望认为一粒下去，药到病除。
　　
　　没有人不害怕死亡，但在现实面前，他们所有的赌注都只能压在一瓶用面粉做出来的假药上。
　　
　　她怎么说得出“活该”两个字？
　　
　　纪淑云的心情一瞬间跌倒了谷底，只觉得手上的东西有千斤重。
　　
　　好在她出门的时间有点久，陆北辰和陆迁担心她在城里人生地不熟会迷路，便在单位门口等她。
　　
　　不过陆迁看起来不太高兴。
　　
　　“怎么了，现在有吃有喝，摆个死鱼脸干嘛？”
　　
　　纪淑云伸手捏陆迁的脸蛋，小伙子直的和钢筋似的，偏偏脸蛋却软嫩的很，还带些婴儿肥。
　　
　　他此刻倒是把纪淑云当成了救星，委屈道：
　　
　　“我哥要把我送回家。”
　　
　　“好事啊，本来我们就是来找你的。”纪淑云惦记着药田的事，举双手赞成。
　　
　　谁知陆迁却险些哭出来。
　　
　　他索性抱住了一边的门柱子，大喊道：
　　
　　“我不！我绝对不要这样回去！”
　　
　　“姐，你是我唯一的姐，你帮我劝劝我哥，再过段时间回去好吗？”
　　
　　可不得了，陆迁还学会撒娇了。
　　
　　纪淑云一个头两个大，但陆迁都喊她姐了，她不帮忙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再说了，她看陆北辰好像并不想回去的模样。
　　
　　方才陆迁只说了送他回去，并没有说要一同回家。
　　
　　“郝韫莱不是说了吗？强扭的瓜不甜，他负气跑出来，灰溜溜的回去，多丢脸啊。”纪淑云立刻站在了陆迁这边，期冀地看向陆北辰：“不然再让他待一段时间？”
　　
　　陆北辰却铁了心要让陆迁回家。
　　
　　他拧着眉，几乎成了一个“川”字。
　　
　　“打扰太久终归是不好，妈还在家等着。”
　　
　　搬出陆母，纪淑云又是无条件的缴械投降，调转枪头：
　　
　　“迁儿，听见没，再不回去妈妈要担心死了，乖啊，你先回去，有机会咱再来城里就是了，有姐在没人敢嘲笑你。”
　　
　　你到底帮那头的啊！
　　
　　陆迁幽怨地看着纪淑云，对于她的墙头草行为表示谴责，可依旧没有放弃：
　　
　　“姐你别忘了，我哥昨天夜不归宿，你就不想让我留下来看着他到底天天在干吗？”
　　
　　小伙子，你真的很勇。
　　
　　纪淑云捂嘴。
　　
　　她都不敢打听陆北辰昨晚干什么去了，却被陆迁如此宣扬出来。
　　
　　夜不归宿。
　　
　　这个词她喜欢。
　　
　　被亲弟背刺，陆北辰的脸瞬间垮掉，满含杀气的望了陆迁一眼，吓得后者抖三抖，躲在柱子小声哔哔：
　　
　　“我又没说错，你昨晚背着我和姐到底干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