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

　　“我哥从来没有受过伤！”
　　
　　陆迁暴躁的如同小兽，哪怕周围人拉他，也止不住他的咆哮：“女人上山会惹怒山神，就是你带来的晦气！”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陆迁仿佛被人掐住脖颈，不可置信地看向纪淑云。
　　
　　“你打我？”
　　
　　“打你就打你，还要挑日子吗？”
　　
　　经典台词果然爽啊！
　　
　　纪淑云吹了吹手，她下了死力气，打的手都麻了。
　　
　　相应的，陆迁的左脸登时就肿了起来。
　　
　　村民们反应过来，后知后觉道：“干啥打孩子？陆迁还小，懂个啥。”
　　
　　“他小不懂，你们也不懂事吗？”
　　
　　纪淑云审视着其他人，发觉其中各个都是男人，说是劝架，其实脸上都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
　　
　　她恍然大悟。
　　
　　陆迁虽然讨厌她，可从来没有说过歧视女性的话。
　　
　　肯定是这帮人教坏的。
　　
　　“他刚才说的话你们觉得可对？”
　　
　　许是纪淑云的巴掌太吓人，居然没人敢应声，过了老半晌才有人嘟嚷着。
　　
　　“娃娃说的有啥不对，女人本来就不能上山。”
　　
　　“女人属阴，晦气，山神会发怒的。”
　　
　　给爷气笑了。
　　
　　纪淑云看着眼前愚昧的民众，双手环胸，原来根在这儿呢。
　　
　　她抬眼。
　　
　　“陆北辰，你也是这样想的？”
　　
　　“迷路是眼神不好，空手而归是枪法不佳，无关男女。”
　　
　　行，男主还是个好的。
　　
　　“陆北辰，你这话就不对了，要不是带了这个娘们上山，你也不会受伤啊。”
　　
　　“你有妈妈吗？”
　　
　　纪淑云陡然拔高音调，那人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又重复一遍。
　　
　　“我说你有妈妈吗？”
　　
　　“嘿，死娘们骂我是吧！”
　　
　　“看来是没有了。”纪淑云十分怜悯地看着他，“你妈妈也是女人，你不会用娘们来称呼她吧。”
　　
　　“骂我娘，撕烂你的嘴！”
　　
　　“先管好你那张臭嘴吧！”
　　
　　纪淑云极少如此疾言厉色，哪怕是上回食堂里和楚明对持，也是猫抓老鼠般，带了戏耍的心思。
　　
　　她很少动怒，尤其是对陆迁。
　　
　　但她决不能容忍他侮辱女性。
　　
　　“毛爷爷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你骂我晦气，是讲他不对咯？”
　　
　　扣帽子，谁不会啊。
　　
　　背地里说陆北辰是资本家少爷，自己又是什么好东西？
　　
　　“建国之后一律不准成精，管你山神大仙的，我只相信我党的光辉照耀一切！”
　　
　　“我党指引着我和陆北辰活着回来了，有什么不对？”
　　
　　她纪淑云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
　　
　　一拳一个封建怪。
　　
　　牛鬼蛇神给我退退退！
　　
　　她看向已经有些蒙圈的陆迁，正色道：“给我道歉。”
　　
　　陆迁执拗地瞪着她，宛如红了眼的小牛，犟得厉害。
　　
　　“我不！”
　　
　　“陆迁。”陆北辰连名带姓的喊自家老二。
　　
　　他对自家人向来是疼爱大过苛责，如今却有些失望的神色，不怒自威。
　　
　　陆北辰薄唇一张一合，吐出两个字：“道歉。”
　　
　　就连大哥也不帮他了。
　　
　　陆迁不明白，明明纪淑云才是那个害人精！
　　
　　“我就不。”
　　
　　他将手从拉架的人怀里扯出，一向硬气的陆迁双目通红，隐隐带着泪光，头也不回地朝山下跑。
　　
　　又来。
　　
　　小小年纪光知道跑路了。
　　
　　纪淑云知道陆北辰舍不得自家弟弟，偏偏他自己还有伤在身。
　　
　　她也不管被她呵住的村民，抓来一个面善的妇女。
　　
　　“大娘，你带陆北辰去县里卫生所拍个片子，我怕他骨头有问题，回头我让甜甜把钱送过去，谢谢您。”
　　
　　“陆北辰，你先别回家，去医院看手，我把陆迁抓回去和娘保平安。”
　　
　　安排好杂事，纪淑云提了一口气，艰难地迈开步子跑起来。
　　
　　她的脚如千斤重，却还是一步也不敢迟疑。
　　
　　好歹她也见过心理医学的师姐们收治病人，像半大的孩子最容易叛逆，一个情绪不对可是要出大事。
　　
　　陆北辰张了张嘴，纪淑云已经一溜烟没了踪影，只能作罢。
　　
　　他沉声：“婶子，麻烦您和叔叔套个车带我去县里，回头我替你家猎两只野鸡。”
　　
　　孰轻孰重，陆北辰还是分辨的清。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纪淑云追的上气不接下气，最终扶着腰，停在坡上大口的喘气。
　　
　　不行了，破身子骨再不锻炼迟早要废。
　　
　　纪淑云想不通，都在村里干活，原身怎么废的这么厉害。
　　
　　搞不好还各种虚。
　　
　　还好视力不错，眼见着陆迁进了一户人家，她才敢慢下来，一步一步地挪过去。
　　
　　才靠近屋子，就听见孩子们聚在一块儿笑闹的声音，时不时传来一些脏话，紧接着就是更大的笑声。
　　
　　纪淑云透过围栏，里面聚满了和陆迁差不多岁数的孩子们。
　　
　　或坐在磨盘上，或爬上屋檐，猴儿似的。
　　
　　陆迁在角落里，呆呆地坐在矮凳上。
　　
　　有人安抚他：“你大哥可疼你们几个弟妹了，想那么多干啥。”
　　
　　“就是，你嫂子虽然说人不咋地，但至少两个人不打架啊，俺娘上次抄着擀面杖打我爹呢。”
　　
　　纪淑云尴尬地脚趾扣地。
　　
　　原身那是不打吗？那是不敢！
　　
　　但这几个弟弟妹妹没少糟她虐待。
　　
　　村上的孩子没几个家庭幸福的，能讨到父母都在已经算不错了，三三两两凑在一处，互相诉苦。
　　
　　纪淑云默默地退开，没有打扰孩子们的天地。
　　
　　她赶着回家给陆母保平安。
　　
　　谁知还没进门，甜甜和陆母一老一小早就互相搀扶着站在门口，翘首以盼。
　　
　　“妈。”
　　
　　纪淑云的手被陆母紧紧地握住，她上下打量着纪淑云，干瘦的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又摸摸肩头。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别担心，我俩就是迷了路，好着呢。”纪淑云转了个圈，鼻尖有些酸，“您瞧，啥事儿没有。”
　　
　　“那辰儿呢，他干啥去了。”
　　
　　纪淑云唯恐陆母忧心过渡，只说是自己又采了值钱的草药，叫陆北辰去镇子上卖钱了。
　　
　　功德-1。
　　
　　纪淑云表示善意的谎必须得撒。
　　
　　陆母将纪淑云的手越攥越紧，拉着她进屋。
　　
　　“走，我给你们烧好了水，在山上钻了一天，肯定又冷又饿，你先洗个热水澡，让辰儿捡缺就行。”
　　
　　“陆迁这孩子说是找你们，结果你都回来了他也没回，皮猴子。”
　　
　　陆母还在念叨，纪淑云却湿了眼眶。